古拙奇气香韵悠——饶宗颐先生的书画艺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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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拙奇气香韵悠——饶宗颐先生的书画艺术

京东书画上官甫贵　2013-07-02　点击：14710

饶宗颐

　　学贯古今，学富五车，是饶宗颐先生书画艺术得以散发奇气香韵的根源。1917年出身于广东潮州富豪家庭的饶宗颐，从小矢志从艺，他在迄今80多年的自学、治学过程中，沉潜于甲骨学、敦煌学、楚辞学、古文字学、考古学、上古史、艺术史、经学、佛学、诗词、音乐、书画等多个领域的研究，通晓汉、英、法、日、德、印度六国语言文字，堪称当代中国学术史上少有的熔铸古今、会通中西的学术大家。至今出版《楚辞地理考》（上、中、下三卷）、《资治通鉴补》《敦煌本老子想尔注校笺》《甲骨文通检》《近东开辟史诗》《宋季金元琴史考述》等影响重大深远的著作八十余种。文艺界、国学界分别有“北钱(钟书)南饶”、“北季(羡林)南饶”之说。季羡林先生曾评价：“饶宗颐先生在中国文、史、哲和艺术界，以至在世界汉学界都是一个极高的标尺。”钱钟书先生评说：“他是旷世奇才。”
　　现已逾鲐背之年的饶宗颐先生，仍然把书画艺术作为一种文化加以深度思考并不断躬耕着，更是令人肃然起敬。书画艺术也是他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，是他生命精神的寄宿。饶宗颐先生研究书法，如同他研究学问，皆从源头着眼，经典入手，依次工其各体，他把书体的流变放在人的生命精神层面作深度思考，在他看来，书体的流变就是人的精神进化体现，所以他在《论书十要》中说，“精神所至，真如飘风泉涌，人天凑泊。尺幅之内，将磅礴万物而为一，其真乐不啻逍遥游，何可交臂失之。”故其书法师承广泛，书路四通八达，籇书广涉甲骨、铜簋、石鼓、器铭、瓦当。隶书上承《张迁碑》《石门颂》，下接清代诸大家。草入索靖《月仪帖》、卫瓘《州民帖》、皇象《急就章》、孙过庭《书谱》、怀素《小草千字文》。行书师归“二王”，浸淫颜鲁公和米颠多帖。楷书先师颜真卿、柳公权，后宗法《张猛龙碑》，工深于“二爨”——《爨宝子碑》《爨龙颜碑》。其师承路数看似繁复，但由于他的奇才异能，使得篆、隶、草、行、楷五体无所不能，且各体风格面貌皆鲜明独特，奥法何在？愚进入上述碑帖反复阅读，将饶先生师古出新的各体书法进行比照，悟得饶宗颐先生书法能事精一通百，以“简”统“繁”，发现其同类书体的“近亲杂交”和跨书体的“远亲杂交”都得益于他的“二爨配”，如其楷书《棠黍华嵩》七言联（图1），以《张猛龙碑》和颜体为基质，融入章草、隶书、行书和“二爨”笔意，结构内敛外舒，意趣古拙峻拔，用笔方圆兼备，笔画质拙凝重，刚中带柔，拙中见巧，收笔常有上挑露锋，由此产生的飞跃之势耐人寻味，具有仙人掌那种“根基如磐躯劲健，锋芒似铁气堪扬”的尖苍意境，是谓“二爨”与晋唐楷法的“天仙配”。其行草“为心方欲寂”条幅（图2），也是融入《爨宝子碑》的古拙内涵和收笔上挑露锋的特征，同时旁入“二王”的秀逸，再是化米芾的奇险峻厉为自己的古拙生辣之风格。他的行书、隶书也都作了“二爨”养分的补给，都有一种古拙奇气香韵远的奥趣。他入“二爨”工夫最深，隐匿“二爨”也最深，这正是他的“善为《易》者不占”、“无为而无所不为”的精神内涵体现。
　　对于艺术人格、艺术精神的思考，饶宗颐先生借用古贤六字自励：“立德、立功、立言”，古圣先贤有“人生三不朽”之论句：“太上有立德，其次有立功，其次有立言，虽久不废，此之谓不朽。”（《左传•襄公二十四年》）修养完美的道德品行，建立伟大的功勋业绩，确立独到的论说言辞，是饶宗颐先生的精神追求，他认为：“艺术家是借艺术表现他对社会或对人生的某种看法或某种情怀。”显然，他是以一种文化责任的担当和人生观、价值观的培健来从事学术和艺术的，所以他于学术研究、书法之外，又深入绘画艺术，并将责任落实到拯救敦煌绘画艺术上。
　　上世纪五十年代，饶宗颐先生在香港大学任教时期，就开始对敦煌曲及敦煌白画进行研究，采用唐代白描法来创作复兴敦煌绘画，他的敦煌画导入书法线条，自然、流畅、清健、生动，独具古韵奇气，实现了原作基础上的二度创新，使敦煌绘画艺术再现新的生命力，其贡献意义殊胜，此乃大艺德、大功勋也。除此之外，他的山水、花鸟国画，在精神内涵和笔墨样式上也独具一格。他画山水、花鸟，超然物象之上，饱含真情实感。他擅从祖国各地、世界各国的风光写生中，胸纳不同的人文情怀和古今中外绘画之长，来抒心中豪情，读其画能读到某种人文精神和学识涵养，如其山水画《寒山秋水》（图3）氤氲厚重，简洁明快，气势澎湃。表现手法上融汇西画和敦煌画之长，立意上循弘中国古代画家的“舍形而悦影”，睿智淡化具有象征性、说明性、写实性的自然物象再现，将造型和色彩用某种精神的写意、心灵的熨贴去加以表现，在似与不似之间营造含蓄、丰富的色彩语言、形态意趣和心灵情感效应。这种舍形求意，“恰能传神，表达出生命里微妙的，难以模拟的真。这里恰是生命，是精神，是气韵，是动。”（宗白华《美从何处寻》）饶宗颐的艺术因此而香韵悠远。
　　写于2013年6月2日——9日
　　